陈醉在电梯间站了会,看着屏幕上逐渐消减的数字,心口的位置愈发空落。 刚刚那句话起了作用,秦枫听完之后便变了表情,从不可控制的疯子瞬间变成了无辜又无助的孩子。可他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回答出来。 “不要随便拿这个开玩笑。” 陈醉淡淡说完,率先往大门走去,“出来吧。” 今晚混乱的信息太多,那人兴许才觉出不知所措,就乖乖跟着出去。陈醉帮他按了电梯,可自己却留了下来,秦枫也是难得的听话,居然就听从安排。 送...
陈醉在电梯间站了会,看着屏幕上逐渐消减的数字,心口的位置愈发空落。
刚刚那句话起了作用,秦枫听完之后便变了表情,从不可控制的疯子瞬间变成了无辜又无助的孩子。可他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回答出来。
“不要随便拿这个开玩笑。” 陈醉淡淡说完,率先往大门走去,“出来吧。”
今晚混乱的信息太多,那人兴许才觉出不知所措,就乖乖跟着出去。陈醉帮他按了电梯,可自己却留了下来,秦枫也是难得的听话,居然就听从安排。
送走最混乱的对象,陈醉敛了敛衣服,返回酒店房间。然而刚一开门就感受到极其毁灭的低气压,放射性源头正坐飘窗上,扭头看着窗外。
她和 Steven 对视一眼,后者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陈醉暗自叹气,看来这回连 Steven 也没什么办法了。
她观察几秒 Steven 的脸,庆幸的是并无大碍,只是嘴角磕到牙齿有些流血。可这一切还是荒唐,于是她主动道歉,说:“Steven,实在抱歉,我不知道秦枫他……”
“你为什么要道歉!” 一直佯装沉默的炸弹站了起来,指着陈醉说,“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替他道歉!”
“小年,不是说好了不激动吗?你先坐下。” Steven 帮忙安抚,这招确实有效。
眼下初小年一定也清楚了他们的关系,陈醉无可辩驳,她其实也有一肚子的疑问,可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是 Steven 主动开口打破沉默,“Tequila,是这样的,小年的爸爸和秦枫的妈妈几年前重组婚姻,但是对外秦枫爸爸不想公开这件事,所以在外人眼里他一直是秦枫的‘老板’,这一点小年不是故意瞒你的。”
“嗯。” 陈醉应声,缓缓说,“没事,我不介意。”
可初小年一听这句急了,直接蹦了起来,“你又不介意!这你都可以不介意!为什么你什么都不介意!”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带上哭腔,“为什么就只有我介意!我介意我最好的朋友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我那个‘哥哥’居然都成了男女朋友了!而我连你们是什么时候睡到一起的都不知道!”
Steven 无奈把人又扯了回去,“好了,你先坐下。”
“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伴着初小年的激动发言,陈醉不自觉回想起和秦枫初遇的地点和时间……
于是她选择缄口不言。
“陈醉你那是什么表情?” 谁想到初小年瞬间就捕捉了她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神色,“你别告诉我,你们俩其实早就……”
他顿了顿,又捏着下巴思索片刻,接着一脸懊恼,“我其实早该觉得不对劲,你这种性子怎么可能和秦枫走得这么亲近?不对不对!我就是因为觉得你们不可能走到一起,才没多余嘱咐你。”
“哎呀!我靠!我怎么忘了啊,秦枫这张脸就是你喜欢的类型,居然是我把危险带到我姐妹面前的吗?!” 他脑中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嘴里喋喋不休,“可是不应该啊!你不是一向最公私分明的吗?”
初小年从没怀疑过陈醉的原则,不然也不会丝毫不设防。
这套组合发言过于慷慨激昂,陈醉从中读出了这些话中的其他意味,是浓浓的警示。 可她想不明白,初小年为什么会对她和秦枫的事情反应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她想把什么事情弄清楚。 “你不同意我和秦枫在一起。” “不同意!” “可你之前一直在夸秦枫。” “我……” 初小年陷入沉默。 他确实经常夸秦枫,也承认这人足够优秀,可前提是陈醉不能跟这人在感情上有牵扯。其中缘由太过复杂,初小年实在不想在背后讨论别人的私事。 “是,他很厉害,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家里的里里外外,他比我这个亲儿子做得都好。他对我和我姐也没话说,有求必应,随叫随到,作为‘哥哥’,我挑不出来一点毛病,所以我爸给他送房子当礼物我都没意见,那是他应得的。” “但是……但是他的情况太复杂了,你跟他什么都可以谈,就是不能谈感情!” “为什么。” 陈醉几乎脱口而出。 初小年听完这三个字瞪大眼睛,“陈醉,你是不是疯了?你刚才没看到吗?他今天都做了什么?” “他先是怀疑你,再跟踪你过来,然后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人,都这样了你还不想赶紧躲开,居然还问我为什么?我不明白,这人究竟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啊!” 初小年已经气急败坏,而与之相反的,陈醉事出反常的平静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此刻都成了极其矛盾的人。 Steven 见二人僵持不下,叹了口气,“Tequila,先不说你的选择,先说小年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初小年,缓缓说,“秦枫的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管是他和母亲的关系还是对待之前的感情……” 他顿了顿,“你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小年是怕你陷入复杂,以后两个人都受伤。” 陈醉听完沉默片刻,试着冷却脑中的温度,淡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到他那个样子,第一反应不是逃走。” 她分明应该觉得这人可怕、没救,然后唯恐避之不及,实在不行买张机票回法国,反正她孤身一人做什么选择都可以。 可当她下意识产生这个想法,耳边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你不能轻易跟我说分手”,还有,“你已经不能离开了”…… 秦枫潜移默化地潜入了她的生活,除了偶尔需要“吃药”,其他时候都是一个完美恋人。她曾经答应秦枫不会随便说分手,也清晰地看到了方才电梯门关闭之前他满脸的无助和愧疚。所以她没说什么,只让他先回家等自己。 而那人太过乖巧,她确信已经深陷狐狸的陷阱了。 “小年,我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矛盾的双标人士。 初小年几乎是仰天长叹,又抓耳挠腮地问她:“秦枫现在去哪了?” 他以为那人会继续纠缠不休,没想到几分钟后陈醉又情绪平静地返回来。 “我让他先回家等我。” “回家?” 初小年问,“回哪个家,你别告诉我你们现在……我靠!等等,所以你家里那些男人用的东西都是……” 初小年大受震惊,边敲着脑袋边说“完了”,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陈醉,“你现在不得了了!之前 Leo 要在你家过夜都不行,现在都跟男人同居了!” “没有同居。” 陈醉说,“只是他有我家的钥匙。” “你还说!” 初小年一手扶住 Steven,一手掐着人中,很快想到什么,干脆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去,“我不管了,今天我就把秦枫的事告诉你,反正我已经跟他发消息说了,我要把事情都告诉你了!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陈醉没有作声,她不知道眼下的状况是否能够用滑稽来形容。而初小年今夜也十分不体面地当了一个理直气壮的“长舌妇”。 他给自己灌了杯水,人也缓过来些,两人心平气和地坐到一张沙发上,就像许多年前那样。 他说,秦枫很小的时候母亲便抛弃了他和父亲,改嫁别人,他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可小学时候父亲重病,临走前说了重话,让他去找母亲和继父。他反抗无果,从此就成了母亲的“拖油瓶”。 后来年纪大了些,他逐渐接受了父亲死前的选择,也习惯了和母亲一起察言观色的生活。谁知母亲又离婚,他们再次居无定所。这些年跟着换了许多住处,终于在成年之后选择出国学习远离这个地方。 在瑞士的日子,他边学习打工边给母亲寄钱,本没什么期盼的生活却因为遇到了一个同城的女生而看到希望。秦枫是因为那个女生回国的,也为了她做好了成家的准备。可不料女生接受不了他复杂的家庭,和在国内一无所有的现状,想分开却又感情拉扯,矛盾让他们纠缠吵架,情况愈演愈烈。 最后压垮秦枫的是那个女生出轨,她说是酒后乱性。 “然后呢。” 听到这里陈醉问,“秦枫做了什么。” “然后……” 初小年喉咙吞咽一下,声音弱下来,“然后他把那个女生锁在家里了。” 把自己和女生关在一起,两人在同一屋檐下冷暴力相处了一段时间。 也许秦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是单纯地无法接受这种抛弃和背叛,选择了最偏执的处理方式。 后来他们又互相折磨了一阵子,最终女生把此生最难听的话都骂出来,那道门才打开。他们彻底分道扬镳,可这件事给双方都留下了阴影,为此秦枫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初小年了解的故事到这里已经是尾声,听完所有,陈醉沉默片刻,只说了两个字。 “这样。” “这样?” 初小年再次暴跳如雷,“你听完这些给我的反应就是……就这?” “我没那么说。” 陈醉无奈解释,“无论什么时候,限制人身自由都不应该。” 她想到秦枫曾经带自己去吃那碗柴爿馄饨,还嘱咐她以后都不可以做给其他人吃,陈醉想,也许这也是他心理上的偏执病症吧。 不过这些都是秦枫的私事,她不觉得那人会把这些跟旁人尽数倾出,于是她问了原因。 初小年却给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因为他妈妈啊……”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他妈妈也是个疯子,他和秦枫不对付,两人吵架的时候就把他前女友的那些破事嚷出来,故意让自己儿子丢人似的。每次这样闹一出,秦枫就会听从她和我爸的安排。唉,其实我也想不通,他们母子的相处模式真的好奇葩啊!” 陈醉愣了愣,缓缓点头,“是很奇怪。” 不过在这个故事中,比起“限制人身自由”,她更不能理解的却是秦枫前女友的背叛和秦枫妈妈对于儿子的畸形控制。 但她同时也疑惑,在两人感情稳定的情况下,秦枫的前女友居然会因为脆弱的外在条件就要放弃这个人。不过她唯一明白过来的是,秦枫为什么会说,自己是“孤儿”。 “喝点水。” Steven 递来杯子,陈醉才回神,“谢谢。” 他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瘫着的初小年,又消化了一遍刚才的故事,无奈地说:“其实都是可怜人。” 在初小年咬牙切齿的怒吼中,他赶忙补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哄了几下初小年,又做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其实今晚秦枫那么冲动,应该是以为你骗他了。” 陈醉抬眼,“什么?” “你告诉他,你晚上和小年在一起,其实今晚小年该和他在一个饭局上。” 原来是这样,陈醉想,果然任何谎言都很麻烦。 “不是,Steven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啊,难道觉得他这样没错吗?不管怎么说跟踪和打人都不对好吗!” 初小年急声说,“更何况打的还是你!” “是,我没说他做的好。” Steven 把人安抚住,解释说,“只是觉得他是情有可原,我代入了一下,如果换作我,我发现你骗我了,又看到你和另一个男人进了房间呆一晚上不出来……”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 初小年叹气,“你这种艺术家就是共情能力太强了,总能给别人的错误找借口!” Steven 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过去揉了两下初小年的头发。 陈醉一口气喝完一杯水,始终垂眼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初小年用脚轻轻踹了一下陈醉的腿,“哎,别发呆了,你倒是给点反应。” 其实她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毕竟这个故事让她难得疑惑。思索了半天,问:“既然这样,秦枫为什么还要留在国内。” 明明和母亲关系差劲,还处处身陷囹圄。 初小年回答:“因为那是他妈啊,有血缘关系的,再差他还能扔下她不管吗?” 陈醉听到这个答案蹙眉,冷冷地问:“为什么不能?” “啊,这……” 初小年一时愣住,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 Steven,像是不知道该把话怎么接下去。 对于从未感受到血缘纽带关系的陈醉来说,让她去理解这份道德上的束缚确实太为难了。初小年居然忘了,面前这个人可是弃婴,从生下来就没收到任何人的接纳和欢迎。 初小年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哎,我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 “没事。” 陈醉摇头,“可能是我无法理解这种羁绊。” 当年她做过最类似于“亲情”的表现就是,在养父母生命弥留的时候,她辞去了英国的工作,回到法国陪他们走完人生的最后时刻。她从小感情淡薄,和养父母也不算太亲近,相处起来平和又礼貌。 她也是后来工作踏入社会才逐渐明白,懂得如何和人相处是一项与生俱来的技能,而她的这份技能在生下来的那一刻就被亲生父母剥夺了。 初小年知道陈醉并不在意这件事,于是松了口气,可很快又重重叹了声。 “所以其实我更不明白的是,秦枫为什么会被你吸引啊……” 一个渴望感情关切的人和一个生来就感情淡薄的人凑到了一起,这不是一个健康的搭配,想到这里,初小年再次皱眉,“我竟然不知道该为你们两个谁担心了。” “Tequila,你真的不怕吗?” 许久之后他又问。 陈醉看过去,“怕什么?” “不害怕万一他发疯,也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门,限制你的人生自由什么的?” 空气沉寂片刻,陈醉眨了两下眼睛,初小年倒吸一口冷气,“完了,你好像真的不害怕……” “完了完了完了,Steven,她完了,完了……” 初小年无语到几乎背气过去,满脸都是大写的“What the fuck”。 Steven 实在没忍住,被初小年逗到笑出来,他一边摁住旁边躁动的人,一边感慨说:“我突然觉得,秦枫和 Tequila 还挺相配的。” “Steven!”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耳朵震了一下。 被吼的人咳了两声,站起身来,“我去给你们倒水。” Steven 的战术性逃离,牵扯了初小年的情绪,他挪动视线,刚好对上陈醉的眼睛,下一秒,两人相视笑了出来。霸占沙发的他们不约而同想到当年三人一起旅游的日子,面对两个“旅游灾难人士”,Steven 总是拿他们没办法,家长一样到处忙碌。 细想那几趟旅程,虽然有乌龙但每天都充满鲜亮色彩,也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有。 “Tequila,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初小年声音闷闷的,似乎已经妥协了几分。 陈醉难得很快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回答说:“先回去聊聊吧。” “你,真的不打算……” 初小年想了想,还是没说下去。 “我答应过他,不会随便提分手。” 陈醉停顿片刻,又说,“小年,你曾经跟我说过,人要学会自洽。” “刚刚你一直跟我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可你每次这么说,我满脑子都是他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除了养父母之外再也没人对她说过的话,“走了,回家了。” “Tequila……” 初小年尾音带上哭腔,本要安慰几句,又想到这人根本不需要,他将头偏到另一侧,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有的时候觉得你真实地有点不真实。” 沉默片刻,陈醉说:“好好说话。” 对面的 Steven 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一秒变幻表情,面无表情地给他们蓄了水。 初小年瞪了他一眼,扁嘴说:“我的意思是,你太真实了,跟你一比,我总觉得所有人的私心都很做作。” 他说完揉了几下头发,自暴自弃地说,“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你意会吧!” 几秒钟后,陈醉笑了下,“小年,你也很真实。” “啊?真的吗?” 初小年没想到突然得到夸赞,一秒快乐起来,眼睛亮着看过去,想寻求一个夸奖。 陈醉对着那双炯炯的目光,点头,“你当时和 Steven 闹分手,在我家沙发上哭着说你配不上他,他什么都好,家庭氛围也好,而你家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我觉得……” “……陈醉,” 初小年扶额,咬牙切齿地打断她,“你住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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